估計是想和別人聯(lián)系吧?在找手機。
我要不要和別人聯(lián)系,會不會只有我活著。忽然我怕起來,這個時候不怕死,怕活著,也許怕的只是孤單吧!
我輕輕碰了碰喬,希望他能像以前逗我的時候那樣,慢慢睜開眼睛拖著長音說,“睡醒了……”然后在我額頭上輕吻一個唇印。
他真的動了,輕微的一下,但是我看到了,我使勁向他的方向蹭,想越過頭頂?shù)陌墒俏疫€是只看得到他的頭,我感覺我們的身體緊緊挨在一起,不能動,而我們唯一的交流就是緊緊交握著的手。
他又動了一下,然后慢慢艱難的睜開了眼睛。我的淚水彌漫著,哽咽的問:“寶貝,我們還活著么?”
“是啊,睡醒了……”
風從破爛的窗子吹進來,有了些許的涼意?! ∪绻皇擒嚨湥覀兛梢栽谔旌谥摆s到他的家,也許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坐在飯桌旁邊等候著全家的聚餐了。
可是現(xiàn)在。
我問他“寶貝,你還能動么?”
他的臉上全是痛苦,微弱的聲音“我的全身都被卡住了,動不了。”
我能感覺到我的身體和他貼在一起,但是一樣動不了,除了我的頭還可以慢慢的轉(zhuǎn)。
他的傷口在流血,眼看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,我不知道他還能堅持多久,也許下一秒鐘就會像這里所有的人一樣沒有了任何氣息。而且我不知道他身上還有沒有其他的傷?! ∷踔羻栁遥?ldquo;寶貝,有沒有覺得哪疼?”
我哪都疼……
不過現(xiàn)在好像好點了,于是我說,“不知道,好像不是那么疼了,麻木了吧”。
他的眼睛里全是憐惜,“真不應該帶你來……”
“不,我不覺得可惜,起碼我們還活著,以后咱們就算共過生死了。”
“哼哼……”他還笑了。
他又說,“我們應該求救,這里這么深,沒有人會發(fā)現(xiàn),要是在這兒待上一天咱們都會死的。”
我想起手機就在隨身的包包里,于是使勁想把手縮回來,但是好像真的卡住了,根本動不了,我又動動身子,包還在,可是咫尺之間是那么的遙不可及。
手機的聲音,是短信的聲音,誰的手機在響,他的主人不知道還能不能接聽。
喬的眼睛忽然亮了,他說,“寶貝你聽,聲音就在附近”。
果然,就在我們的耳邊,我借著微弱的光仔細看,原來它就掉在我和喬中間的行李里,聽聲音,是那個男孩一直攥著的那只手機。
我用頭拱過去,行李太多,真后悔,昨天要是少拿點東西就好了,還瘋了似的非要給他們帶回上個月去云南的特產(chǎn),真懷疑自己怎么沒有把那個小小的公寓一起搬來。
手機就在包的褶皺里,我已經(jīng)看到了它,它還在亮著,生命的燈火……
喬一動也不動,估計是累了,他絕對不會死的,剛才還在笑的,我叫他“寶貝?寶貝”
“恩?我累,我想睡一會。”
“不行,寶貝,要是睡了可能會醒不過來。”
他聽話的睜開眼睛,臉上有血。
我們一起拱那只手機,看到鍵盤,然后他頂著機器,我用舌頭按下了“110……”!
忙音…… 忙音…… 忙音……
在我?guī)缀跻^望的時候,一個毫無防備的聲音響起來,“這里是110,您什么事?”
我驚的幾乎說不出話了,然后是狂喜。
“我們的車摔下來了,現(xiàn)在都不知道還有幾個人活著,你們趕快來吧?”
那個聲音一下子嚴肅起來“在什么位置,請盡量準確的形容一下。”
“在盤山道大約中央的位置,剛才好像過了一個小小的加油站,然后我們就在拐彎的地方掉下來了。”
那個聲音很驚訝,“那么高掉下來的?現(xiàn)在你在哪?周圍是什么地方?”
我不能回頭,喬看著外面,虛弱的說“秋涼峽谷……”
接下來是漫長的等待。
入夜了,喬似乎越來越虛弱。他甚至不能再說一句話,只是發(fā)出含糊的“嗚嗚……”聲來告訴我他還活著,或者只輕輕的攥一下我的手掌。
而我也這樣回應給他。
我不愿說話,在這樣寂靜的地方,連鳥鳴都沒有的地方,除了我們?nèi)慷际撬廊?,他們會嫉妒能說話的靈魂。于是我保持沉默,和我的喬做著手心里的交流。
我使勁攥他的手,他的動作越來越微弱,甚至都感覺不到了。
我覺得我的手濕了,粘稠的越來越粘稠的,一定是他的血,他的胸口還插著那根手指粗的金屬管,如果不止住流血,我想他一定堅持不到救護的人來,我要救他。
忽然我想到了我的行李,里面有云南帶來的白藥,我想那一定是可以止血的,雖然想到了多么艱難,但是為了讓他也活下來,我一定能做到。
我的動作他一定感覺到了,他勉強睜開眼睛,問“寶貝?什么?”
我笑笑,雖然他看不清楚,“我記得包包里有云南白藥的,找找看。”
“你哪疼?”他緊張的問。
“沒有,我想給你。”
“那你找到了也沒辦法給我涂的,寶貝,休息一下,別浪費體力了。我們能等到救援的。”
我沒有放棄,繼續(xù)用牙齒咬著行李的拉鏈,那“撕拉撕拉……”的聲音在我聽來就是天籟!
然后我一樣一樣把包里的東西叼出來使勁向其他的地方丟,幸好上面的都是小件。
這時,我發(fā)現(xiàn)了那個小盒子。
我的停頓又引起了喬的注意,“寶貝,別找了,”他幾乎都沒辦法發(fā)出聲音了。“我們現(xiàn)在應該盡量別動。”
然后他看見了。
我們的眼睛看著對方,只有眸子里閃著光。
他很窘的樣子,“本來,本來想到家以后再給你的,現(xiàn)在”……“現(xiàn)在,……”
他似乎在鼓足勇氣,或者說是鼓足說話的力氣,他的喘息聲里帶著液體破碎的聲音,像無數(shù)個小泡泡在他喉嚨里爆炸。
“你,寶貝,你愿意……愿意嫁給我么?”
我哭了,是的,這是我絕對沒有排演過的一幕,我也沒有想到我會哭。
然后他居然可以從少了很多東西的包上面伸過頭來,勉強的吻了我的頭,或者僅僅是頭發(fā)。
然后他失去了所有力氣似的,那樣安靜平和的一歪,不動了。
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死了,但是我知道,他攥著的手還沒有放開……
不論怎么樣,我要救他,我可以。
我用牙齒咬起小盒子,一歪頭,沒有舍得扔出去,把蓋子咬開,吻吻我的結婚戒指,要是有一點光就好了,真想看看我的戒指是怎樣的美麗,有著怎樣動人的光芒!
但是,現(xiàn)在我又在尋找了,尋找救命的云南白藥,也許那只是一個信念,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,甚至不確定那是不是能救我的寶貝。
不知多久,我的嘴觸到了那金屬的外殼,我歡喜的就要叫出來,嘴上粘稠的估計是我的血,是我柔弱的嘴唇和堅硬的物體摩擦一遍又一遍的產(chǎn)物,不過我不在乎,我找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