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咯吱”一聲,爐門被打開了。
里面干干凈凈的,什么也沒有。
我舒了一口氣。正在這個時候,忽然一種聲音猛的響了起來,“咯吱…骨碌…轟隆隆隆……”我猛地跳了起來,那聲音很巨大,簡直像是呻吟,整個房間的空氣都被震的動蕩起來,而聲音的發(fā)源,正是對面的衛(wèi)生間。
我想起今天來的緣由,正是這個。芙兒抖抖的在燈下和我說,下水道堵了,發(fā)出呻吟。我當時還笑她,是聲音不是呻吟,而現(xiàn)在我明白了。那聲音,聽上去的確是一種呻吟啊!!
我在客廳里拾了一根鐵絲,彎了彎,走到衛(wèi)生間去。
我討厭衛(wèi)生間的燈,映著雪白的瓷磚,總有一種慘白的感覺。而正巧,這里衛(wèi)生間所有的瓷磚全是白的,而且白的發(fā)藍,瓷磚的間隙之中還有一些臟臟的污垢,是種看上去另人不快的暗紅色。更另人奇怪的是這個衛(wèi)生間的地面整整比外面客廳的地高出近半米,而且居然有一整面墻是鏡子,一面大鏡子,像舞蹈教室里的那種。從鏡子里望去有種錯覺仿佛這衛(wèi)生間成了連體的兩個,只不過一個暗一些,一個亮一些罷了。
那聲音仍在響個不絕,是衛(wèi)生間的便池發(fā)出來的,聽上去毛骨悚然,象是魔鬼在哭訴。我打開便池的沖水開關,水轟隆隆的沖下去,然而很快我就發(fā)現(xiàn)水漫上來了,下水道真的堵了,而且看水消失的速度,堵的還很厲害。我于是挽起袖子,拿鐵絲撈了起來。
鐵絲伸下去,馬上感覺有東西在水底纏上了。我使勁的撈出來,黑糊糊的,帶著腐臭難聞的氣味,看上去象一些腐爛的布條,我把它扔到廢紙簍里,繼續(xù)撈。然而撈著撈著,我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越來越頭昏腦漲,越來越不安。
干的正累,忽然看見身邊的鏡子里閃過一個影子,我沒看清,只見一抹紅色,“芙兒?”我高聲問到,然而聲音回蕩著卻聽不見任何的回答。我的脊背上開始有冷汗冒出來,轉(zhuǎn)頭回去看那便池,卻發(fā)現(xiàn)便池正在往外溢東西,暗紅色,咕嘟咕嘟冒著大小不一的泡,臭不可聞的甜膩腥氣,看上去象是血漿,我呆在那里,喉間不自主的發(fā)出凄厲的慘叫!
“啊啊啊啊啊啊啊!!!!”隨著我的叫聲,那逸出血漿的速度快了許多,霎時間我的腳下已經(jīng)鋪滿了薄薄的一層,便池口現(xiàn)在多了一個圓鼓鼓的東西,因為堵住了不能出來,血漿便象火山爆發(fā)一樣,撲哧哧的變成許多股細小的噴射流直射到衛(wèi)生間雪白的瓷磚上。 我完完全全被這種怪異的現(xiàn)象驚呆了,連一步都移動不了,只在喉際發(fā)出“咯咯”的聲音。眼見著堵在便池口的那個東西被一點一點的往外擠,我的神經(jīng)已經(jīng)緊張的不能控制。隨著巨大的一聲“砰!”,那堵在便池口的東西被噴了出來,骨碌骨碌滾到我的腳邊,我不由自主的去看那東西,黑糊糊一大團,看起來卻有足球大,表面一根根虬結(jié)著發(fā)團似的東西,還有一塊暗褐色的毛巾包著。我想起我手上還拿著那根鉤子,小心翼翼的把那暗褐色的毛巾挑開,挑來挑去,發(fā)現(xiàn)居然是一條女式圍巾,毛巾的兩端還有細長的流蘇。毛巾里面滿是黑黑的污垢和虬結(jié)成一片一片的發(fā)團,我把發(fā)團也撥開,頓時一股黑氣夾雜著腐臭的味道沖入鼻孔,接下來我的眼珠便盯在發(fā)團里的東西再也挪不開——那是我一生之中見過的最KB的東西。
那是芙兒的臉。
斑污的臉,破損的額頭上一個烏黑黑的大洞,留著臭水,血污,和一條條類似蛆蟲的東西,額頭已經(jīng)半腐爛,眼睛一只微張,一只沒有了上眼瞼,掉出里面白刺刺的眼球,好象瞪著我,烏黑的舌頭從破碎的嘴唇里伸出來,舔在地上。
這時我并沒有看見鏡子里有一個男人。
我的眼睛完完全全在我現(xiàn)時的所見中定了格。
然而身后的鏡子忽然發(fā)出了聲音,喀嚓,喀嚓,喀嚓。
我僵硬的把脖子轉(zhuǎn)過去,看見——一個陌生的男人。
一個臉部表情被極度扭曲的男人。
就站在我的背后。
那男人慘白的臉和極度驚恐的表情透過鏡子傳達給我。恐懼緊緊的攥住了我的咽喉,不能發(fā)聲。
我手里的鉤子“咣鐺”的一聲,掉到地上。
我暈死過去。
不知過了多久,我才朦朦朧朧的醒過來,只見周身一片濃濃的白霧,摸出去什么也沒有,空寂寂的,甚至連聲音也聽不見,頭腦里翁翁作響。摸摸身上的衣服,早被冷汗浸透。我爬起來,摸不清東南西北的走,只希望有個出口讓我出去,好逃離這個鬼地方。
不停的走,已經(jīng)累的沒有力氣,我?guī)缀跏峭现约旱纳眢w在挪動,差一點就要掉下淚來,手機完全和外面聯(lián)絡不上,連時間也停止了。
忽然見看見前面隱隱有一點光亮,我喜極而泣,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沖那處光亮奔去,奔到近了,卻大大的失望起來,原來那只是一面鏡子。用盡了身上最后一點力氣,我再也沒有力量,也沒有信心爬起來,就靠在鏡子上,沉沉的睡去。
我做了一個夢。
我漂浮在? 肟罩?,象一謸Q輳徽蠓紓揮腥絲吹募遙曳⑾治以詰謔宦ィ?10號房間。房間里很整潔,只有為數(shù)不多的幾尊塑像,一個30多歲的男人正在給模特寫生。
男人扎著辮子,那辮子是卷曲的,對面的女模特眼里有著羞澀,她披一匹白色的布,黑色的長發(fā)波浪一般批灑在玉脂一般的肩膀上??吹某觯L叵矚g那畫家,畫家很專注,但是他筆下的那幅畫卻缺乏了一種生氣。他揉皺了畫,重新起筆再畫,然而反反復復卻沒有一幅滿意的。
這時候那男人站了起來,面朝向我,我吃驚我居然認識他——應該說這個市里面有文化的人都應該認識他,是非常著名的美術新秀,擅長石膏塑像和雕刻,作品動不動就上百萬。
但是我記得他成名不久就死掉了,死的很離奇,在浴室里昏死過去,成了植物人,過不了一年就下葬了,很多名人參加他的葬禮。
男人對著我的面孔顯得很痛苦,他仿佛因為自己做不出滿意的作品而失望之極,女模特眼底里閃過一絲憐惜,她喃喃的說了些什么,走到畫家跟前,然后把身上的布掀去了。
然后是快的無法看清的鏡頭,重新正常時時間已經(jīng)過了三個月,窗外飄飄的雪花。女模特憔悴了很多,腹部有不易察覺的微微隆起,他們在吵架。女模特落淚了,她哭的很傷心,然后沖到浴室里嘔吐起來,邊吐邊哭,很可憐的樣子。男人點起煙,一根又一根狠狠的抽著,很快煙灰缸就滿了。他站起來,走到女模特的身后,把手放到她的后頸上,輕輕的撫摩她,然后他蹲下來,和她講話。
我無法知道他們在說什么,只看見女模特漸漸停止了哭泣,男人起身拿了一杯水給她,她慢慢的喝下去了,然后她慢慢的倒在他的懷里。
他低著頭,我無法看見他的眼睛,他那樣摟著女模特很久很久,直到天黑下來。他站起身,女模特就躺在地上了,青白色的皮膚,看起來象瓷。畫家把她從地上拖起來,然后放在一張大的桌子上,開始往上面糊石膏。
我竟是呆了。
看著男人把那石膏注好,直到整個的成為一件藝術品,時間又過了一個月。這期間我看見了芙兒。她是悄悄的來這里的,一個人,穿著白風衣,系著紅圍巾。來的時候沒看見畫家,又回去了。
男人把那女模特的像擺在畫室的正中,午后的陽光照射在上面,女像肌膚柔膩似雪,表情溫柔,他雖然不在這里住卻常來這畫室一坐就坐上一天,什么也不干,只是靜靜的欣賞那塑像。不久他開始塑造出徐徐如生的石膏像來,從那以后男人成為知名藝術家。
芙兒又來了幾次,成為藝術新貴的男人在家里接待她,芙兒看上去象個記者,她說好聽的話,拍照,然后,順帶著做做他的模特。后來芙兒自己來了幾次,趁那男人不在的時候。她在房子里也象那男人一樣,常望著裹著女模特尸體的塑像發(fā)呆,但是奇怪的,她常常望著望著就留下淚來。
有一天芙兒趁那男人不在的時候又來了,她把她的白風衣和紅圍巾隨意的放在塑像旁的工作臺上,然后坐下來,靜靜的看那塑像。她和塑像講話。然后她站起身來。很不湊巧,女像的手指部位不知什么時候碰破了一塊兒,里面露出一點芝麻大的黑色,這引起了芙兒的注意,芙兒小心翼翼的蹲下去查看,然而霎時她就明白過來了,那黑色一定源源不斷的發(fā)出臭味,芙兒捂著鼻子,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淚流滿面。她沒看見身后剛回來的男人。
……男人緊緊握住手里的紅圍巾。紅圍巾漂亮的打了個結(jié),結(jié)的正中間是芙兒那張漂亮臉蛋,然而臉蛋已經(jīng)變成了醬紫色,舌頭也長長的掉出來,頭發(fā)凌亂的批撒開來。男人一松手,芙兒就軟軟的躺下去了。男人抹抹頭上的汗,拿起鎬,怒氣未消地狠狠朝芙兒的額頭鑿去……然而他中途住了手,勒住芙兒脖上的紅圍巾,把芙兒往衛(wèi)生間拖去。
男人很快地在衛(wèi)生間的地上和墻上粘了一層塑料薄膜,在薄膜的上面用透明膠貼了無數(shù)張素描紙,直到厚厚的蓋滿浴室每一寸地方。男人把芙兒脖間的紅圍巾取下來,包住芙兒的頭,面無表情的舉起稿,一下,一下,向著芙兒的脖子鑿去……血飛濺起來,打在男人的臉上,嘴唇上,打在浴室里慘白的素描紙上,然后順著墻的走式流下來,凝固,新的血跡再濺上去,流下來,凝固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