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0年2月2日,是我終身不能忘記的一天。我清楚地記得那是一個上午,天有些陰,我給一個肋骨骨折的病人查過體之后想回休息室休息一下。經(jīng)過一個新入院病人的床前時無意識地看了一下他的病號牌,霎時間我整個人呆住了,看了好幾遍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:那病號牌清楚地寫著:"姓名:舒春;年齡:25"。
人有時就是這樣奇怪,該記住的往往記不住,沒有什么意義的東西卻經(jīng)常使你印象深刻。自從半年前一天里接了四個打錯的電話之后,這個名字就深深地刻在我的腦海里了。但是這時我還是不能確定,畢竟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。
我抬頭望去,只見一個高大魁偉的男人靜靜地躺在病床上,臂上掛著一個吊瓶。我走過去,看著他,沖他笑了一下??吹轿倚α耍残α艘幌?。那是一張不算英俊,但很有氣質(zhì)的臉,看起來也和他的年齡相當(dāng)。
"你叫舒春?"
他沒說話,只是點點頭。
我檢查了一下他的石膏--他是脛骨骨折。然后和他攀談起來。
"你的家屬呢?"
"我家不在本市,我也沒讓他們知道,有幾個哥們照顧一下就行了,也不算什么大病。"
"哦?腿都折了還不算大病?"我樂了,這可是頭一回聽說,有性格,我喜歡。
他的臉上也露出笑容來,指著床沿讓我坐。
我摸出兜里的手機,在上面按了一會,突然轉(zhuǎn)過頭來問他:"你的手機是不是13519451948?"
他一下子就怔住了,我看著他的表情,心里在一點一點確定我的判斷。
"不是。但那是我女朋友的手機。"他看著我,臉上非常嚴肅。"你認識她?"
"不認識。"我搖了搖頭,想起那天的遭遇,露出了一絲笑意。我把手里的手機遞給他,讓他看著那行號碼和他的名字:"我想這個舒春應(yīng)該就是你,對不對?"
讓我絕對想不到的事情出現(xiàn)了,他的手拿著我的手機,漸漸有些顫抖,突然他抬起頭看著我,我吃驚地發(fā)現(xiàn)他的眼中有一層模糊。
"告訴我,這是怎么回事?"他的聲音平靜中有一絲抖動。
我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頭。我不知所措地告訴他:"這是一個打錯了的電話。你的女朋友在那天里一共給我打了四個電話,都是找你的。"
他怔怔地看著手里的號碼,"夢琦!"突然在他的喉嚨間爆發(fā)出一聲痛苦的嚎叫,淚水從他的眼中成串地崩出。
我嚇得一下子從床上蹦了起來,同病房里所有的病人一起目瞪口呆地看著他。幾個主治醫(yī)師同時從幾個方向跑來,以為出了什么大事。
在全屋人的注視下,他旁若無人地放聲大哭起來,我的挪雞鴨被他按在臉上搓來搓去,好象那就是他的夢琦一樣。
"你……沒事吧?"等他稍微平靜一下了,我走過去拍了一下他的肩頭,并用力地按了一下。
那張滿是淚痕的臉從他的胸前抬起,他用一種異常奇異的目光看著我,并舉起了我的挪雞鴨:"你知不知道,她就是在這一天出的車禍當(dāng)天晚上就去逝了!"
"什么!"我大喊出來,只見我的手機上平靜地寫著:"1999年9月19日3:25pm。"
"她打了四個電話是么?"他依舊盯著我的眼睛,不知為什么,我感到有些發(fā)慌。"告訴我,她都說了什么?"
我按著他的肩膀,盡量用最不刺激他的語氣和措辭把那天發(fā)生的事說了一遍。
可是,就在我說出她的最后一句話是:"請你轉(zhuǎn)告他,我永遠愛他。"時,我自己的心里也仿佛挨了重重一錘,一股難以名狀的酸楚爬上心頭!
"……夢琦!"舒春滿是痛苦地又念了一遍她的名字,在我的挪雞鴨肚皮左邊那個綠色的按鈕上輕輕按了一下,緩緩地舉到自己的耳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