松氏大酒店,周六,32樓500平米的大廳張燈結(jié)彩,喜氣洋洋。松子鶴遍邀花城政界、商界等各界名流雅仕,場面盛大非凡。松榆的哥哥、嫂子、大姐、姐夫、外甥、侄子全部趕到。林建、青青、林歌更是座上客。丹丹一襲低胸紅色禮服,美艷、高貴,頻頻穿梭于人群中,眼睛卻不時朝門外望。松榆面無表情,自顧喝酒。松子鶴、林建及一副市長都講了話,恭喜的,送禮的,道謝的,好不熱鬧。林歌雖然心里恨松榆,卻又念松榆救了自己。他已決定,如果松榆可以給柏合幸福,他情愿放手??烧l知事情卻走到了今天的地步:丹丹得意,而他、松榆與柏合卻都痛苦不堪。看到松榆如此,他只好陪著他默默的喝酒。松榆更是一杯接一杯,只想麻醉自己。正在熱鬧時,人群突然安靜下來。
林歌一抬眼,赫然看見來賓自動讓出一條路,柏合身穿白色禮服,象仙子一樣徐徐而入。他捅了一下松榆,自己起身快步迎了上去。誰知丹丹比哥哥還快,一下子沖過去抱住了柏合,然后拉著柏合的手來到松榆面前。松榆有些站立不穩(wěn),冷冷地看著柏合。松夫人正與林建夫婦聊著,看到柏合,也停止了談話,注視著她。
柏合將禮物遞給丹丹,卻對著松榆說:“祝你們白頭到老,永遠幸福。”
“說幾句就行了?太沒誠意了。來,柏合,我們干杯。為了我們的友誼,為了我和松榆的愛情,為了我和松榆的幸福。”
“好,應該喝。”松榆親自勘滿一杯紅酒遞給柏合:“也為了你我曾經(jīng)的愛情,當然,如果你曾真的愛過我的話。”
“不行,松榆,丹丹,柏合對酒精過敏,是不能飲酒的。”林歌想奪下酒杯。
“林歌,你不讓柏合喝了這杯酒,這婚,我就不定了。這是我對柏合最后的要求,難道她拿了我們家1000萬,就不能喝杯酒表示感謝嗎?”
柏合失神的看著松榆,說:“好,我既然來誠心道賀,怎么會為了區(qū)區(qū)幾杯水酒而掃大家的興呢。”
林歌還想攔著,卻被丹丹抓住,柏合一仰頭喝了下去。
松夫人也走過來,說:“柏合,我也該和你喝一杯,順便把支票給你。”
柏合接了支票,又干了一杯。
青青想說什么,卻也被女兒給攔住了。
“來,柏合,我也敬你一杯,多謝你把松榆還給我。”
柏合知道,全場的人都在看著她,看著這個差點毀了松榆與松氏酒店的女人。她沒象上兩次那樣一飲而盡,而是抬頭看了松榆一眼,然后又望向了林歌,淚水禁不住滑了下來。松榆本能的心頭一震,有一種不祥的預感,想制止時已來不及了,柏合閉上雙眼,喝下了這第三杯紅酒。白晰的臉龐有些微紅,卻沒像上次那樣摔倒。丹丹有些氣惱,她是一心想讓柏合在大廳廣眾之下躺在地上,出盡洋相,讓她永不翻身。
“好了,現(xiàn)在我酒也喝了,禮也送了,錢也取了,我想我可以告辭了。”言畢,頭也不回疾步向門外走去。
“我去送她。”林歌跟了出去。
他實在不放心柏合,喝了這么多酒,不知會不會有事。他還想告訴柏合,只要柏合愿意跟他在一起,他會像以前一樣愛她,他們會重新開始,有新的未來。
柏合強作微笑,支撐著走到了電梯廳。費力的撕碎了那張一千萬的支票,伸手去按電梯,卻覺得胸口有一股熱流涌了上來,一張嘴,吐出了一口鮮血。林歌追上她時,只見她靠在墻上已昏了過去。地上,是支票的碎屑;眼角有未干的淚痕;嘴邊掛著血跡;墻上,是一片觸目驚心的鮮血。
又是中心醫(yī)院,又是青青主刀,可這次,柏合連脈搏都沒有了,甚至找不到血管。楊雪與柏山、林歌、林建、還有松榆,連松子鶴與夫人也來了,等在急救室外。他們不明白何以柏合喝了點酒會成這樣。楊雪一直對自己說:沒事的,這次肯定跟上次一樣,我的女兒會沒事的,會好起來的。
青青只進去了十分鐘就出來了。她摘下口罩,強忍淚水,用小的幾乎只能自己聽見的聲音說:“她不行了,想見你們。”
青青此時才明白,柏合去參加婚宴,其實已一心求死。她不會不知道自己不能飲酒,別人不明白后果,她應該清楚。楊雪與柏山第一個沖了進去。
柏合已摘下氧氣罩,撥掉了輸液管,看到父母進來,她握住父母的手說:“爸爸、媽媽,女兒不孝,要先走了。這二十幾年,女兒帶給你們太多的擔憂與痛苦。你們不要難過,女兒在天堂,會保佑你們的。”
說完就閉上雙眼,不再看他們。
任楊雪呼天喊地的叫她,她也不理。柏山見此情景,知道她對他們已無話可說,就強行把楊雪拖離床邊。
林歌來到柏合面前,柏合又睜開眼睛,已氣若游絲:“對不起,林歌。你一定要好好生活下去,如果你得不到幸福,我會下地獄的。不必為我難過,其實,死對于我來說,是一種解脫。”
“不會的,你不會死的。柏合,是我不好,我沒能攔住丹丹,是我害死了你啊。”林歌,這個堂堂的七尺男兒,竟幾乎哭得喘不上氣來。
柏合已沒力氣講話了,她扭過頭,看著倚在門框的已被萬箭穿心的松榆,眼里透出的,是最深的柔情、依戀與不舍。她費力的舉起右手,招呼松榆進來。左手從懷里拿出一封早已寫好的信,吃力地想把紙遞給松榆,紙卻飛了起來,那只纖細的手,垂了下去。
窗外突然大雨傾盆,電閃雷鳴,照耀著這個悄無聲息的陰冷的急救病房。
松榆單膝跪在柏合身邊,輕輕的撫摸著柏合的臉,那張圣潔的、如同睡熟嬰兒一樣的面龐。不再有淚水,不再有憂傷。柏合,你走了,不再理會人世間的爭斗與丑惡,不再憐惜為你幾次哭死過去的父母,不再管為你痛哭失聲的林歌,也不在乎我了嗎?你甚至連句話也沒跟我講啊??墒?,我有什么資格責怪你,是我,是我親手殺死了你??v然我已痛斷肝腸,后悔至死,也留不住你了嗎?可你一定要告訴我,你芳魂飄向何方,我去哪里才能找到你。松榆就那樣跪著,看著柏合,直到天亮。雨后的天空,明凈透澈,一如松榆此刻的心情。
“伯父、伯母,請將柏合交給我,讓我?guī)摺?rdquo;
不是要求,只是一聲通知,松榆抱起柏合,走出病房,走下樓梯,打開車門,將柏合輕輕地放在座上,關好車門。然后他也上了車,發(fā)動起來,飛馳而去。
林歌抓起那張紙看了一會兒,猛然醒悟到什么:“去追他們啊。”
院中,其他的人都站在那里,看著松榆的車子離開,卻不知他們要去哪里。
“快,追他們。”林歌跳上車子,楊雪與柏山、林建、青青也都上了車。
丹丹剛剛趕到,她直到現(xiàn)在也不相信,三杯酒竟要了柏合的命。她甚至看到當松榆抱著柏合經(jīng)過他們時,柏合眼角分明有一滴淚滑過臉頰,跌落在地。她與松氏夫婦及一桐一輛車子,緊隨哥哥車后。可是,一切都太晚了。
等他們費盡周折,終于在月湖公園找到他們時,只看到了停在湖邊的奔馳車……
就在那年的夏天,月湖公園竟自長出一湖的蓮花。
最令人稱奇的是湖的中心:青荷蓋綠水,芙蓉披紅鮮;下有并根藕,上有并頭蓮。林歌堅信,那對并蒂蓮就是松榆和柏合的化身。因為他們曾連續(xù)三天三夜派人下水找尋,卻一無所獲。
三年過去了,人們已漸漸從極度的傷痛中蘇醒過來,盡管這種傷痛用文字已不足表達。這三年來,月湖中的荷花年年開,卻再也不見令人心醉的并蒂蓮;它們?nèi)缤捎芘c柏合,短暫的生命里,卻綻放了一世的美麗;
楊雪幾度自殺未遂,卻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懷了身孕。孩子的到來和柏山的鼓勵,讓她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勇氣;我的哥哥----林歌,已與一桐共結(jié)連理,并接管了松氏大酒店。他不能讓柏合下地獄,他與一桐已相互支撐著走過最寒冷的冬天,正迎來春花爛漫;而我----丹丹,三個月前才剛剛醒來。
我不知道這二年多是如何渡過的,亦不知道這些年中花城發(fā)生過什么事。這近三年的時間,已在我的生命中永遠的成為了空白。我應該很慶幸自己還活著,慶幸自己沒有受到家人及朋友的遺棄,是他們1000多個日夜的聲聲呼喚,將我拉回到現(xiàn)實的世界。
而今,我正坐在灑滿陽光的辦公桌前,要將這個故事寫出來,與你分享。
我還想告訴你們,世間所有相愛的人:
請在你們彼此相愛時,好好珍惜; 請在愛人激情不在時,學會放棄; 請在她(他)不幸離你而去時,鼓起生活的勇氣。 上蒼會眷顧每對真心相愛的人,會讓你們在天堂重新相遇,不再分離。
故事就要寫完了,我起身伸了個懶腰。窗外,晴空萬里,纖塵不染。桌上,除了故事的手稿,還有一個精美的像框,里面擺的,是柏合當日留給松榆的絕筆信:
我本前生蓮花籽, 難舍君情追此世; 人間重遇禮已成, 恨不相逢未嫁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