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要!在這個污濁的世上,總有各種污蔑與謠言?無中生有,甚至栽贓陷害……某些時候,夜深人靜,我也想殺了他們!但能解決問題嗎?”
“能!我要殺了他們!”
記憶的保險箱已被完全打開,張夜掏出藏了十七年的鮮血與尖叫,拿起啤酒瓶大口吹起來,最后砸到地上粉碎了。
他爛醉如泥地倒在沙發(fā)上,無論怎么叫都無法醒來,我給他蓋上了一條毯子。
假殺人狂已經(jīng)睡著,真殺人狂卻要去殺人了。
“晚安,張夜。”
七、一場喝醉的美夢
八小時后。
天,早就亮了。窗外此起彼伏著鳥鳴,將張夜從沉睡中喚醒。渾身肌肉酸痛,腦袋幾乎要被撐破,這是昨晚酒醉留下的痛楚。掀開一層薄薄的毯子,他從沙發(fā)上爬起來。這個房間如此陌生,地上散亂著空酒瓶,厚厚的玻璃碎片,飄蕩一股酒精氣味。
他跑進衛(wèi)生間洗了把臉,用冷水猛沖腦袋,才想起昨晚發(fā)生的一切。
暈!竟然在蔡駿家里喝醉睡了一夜?
張夜剛想抽自己一耳光,看看是否在做夢,身后就閃現(xiàn)了昨晚那個神秘男子。
“蔡駿”也是剛睡醒的樣子,指著洗臉臺上的牙刷牙膏說:“隨便用,別客氣!”
“對不起!昨晚我真是的——怎么會喝醉了?實在是打擾了!”
他低頭道歉,臉頰紅得就像蘋果,對方輕描淡寫地回答:“沒關(guān)系,就當(dāng)在自己家。”
幾分鐘后,張夜洗漱完畢出來,“蔡駿”已做了幾個荷包蛋放在餐桌上。
看到主人熱情的招待,他也不好意思拒絕,兩人便一起享用了早餐。
平時,張夜只在上班路上草草吃些東西,這回卻吃得大飽:“太感謝您了!啊,我現(xiàn)在要趕去上班了,還有一個很不好意思的請求——能不能送我一本簽名書?”
“哦?”
“除了卡夫卡,您是我最喜歡的作家了,哪怕是一本簽名的《懸疑世界》雜志也行!”
對方愣了一下,卻發(fā)出爽朗的大笑:“哈哈哈!抱歉啊,我不是蔡駿!昨晚,我也和你一樣喝多了,就隨口一說開了個玩笑,你可別介意哦。”
“啊?你真的不是蔡駿?還是不愿讓我知道?我會為您守口如瓶的,更不會泄露您的行蹤與住址。”
“放心吧,我怎么可能是那個家伙?看看我住的破地方,再到網(wǎng)上去搜搜他的照片,就知道根本不可能是我啊。”
張夜困惑地搔了搔后腦勺,再看眼前這個男人蒼白的臉,確實感覺不太像蔡駿。
“好吧,就當(dāng)昨晚是個夢。”
“先是你要自殺的噩夢,然后是一場喝醉了的美夢。”
“什么美夢?”
張夜猛然搖了搖腦袋,昨晚的夢似乎全都忘光了。
“那就不說了吧。”
“哦——”他還想再多聊兩句,但上班快遲到了,只能借了這個陌生男人的衣服,走到門口說,“再見,我能留下你的電話號碼嗎?”
那個男人報出一個手機號碼。
張夜的手機掉到蘇州河里了,只能用一張紙條記下來。
“對不起,還不知怎么稱呼?”
“X。”
“啊?”
“你叫我X就好了,這就是我的名字。”
※※※
九點過十分,張夜才趕到公司打卡,被行政罰款了二百元。
打開電腦,桌面上依然是卡夫卡的照片,這個遙遠(yuǎn)的奧匈帝國猶太人說過:“不僅僅在這里的辦公室,而是到處都是籠子。我身上始終痛著鐵柵欄。”
從十二歲那年起,張夜就一直是這么感覺的。
每個白領(lǐng)上班第一件事,通常都是背著老板上網(wǎng)瀏覽新聞,而他的老板剛被人殺了,至少不會有人站在背后,將他像小雞似的拎起來。
本地新聞冒出一條勁爆消息——今天凌晨,一名單身女子在家慘遭殺害。
殺人?
他本能地點開這條新聞,受害人名字被隱去了,但案發(fā)小區(qū)卻很眼熟——這不是前女友的住址嗎?
“死者生前系一家航空公司銷售處職員,發(fā)現(xiàn)尸體時還穿著航空公司制服,有人分析兇手可能是制服變態(tài)。警方同時在兇案現(xiàn)場發(fā)現(xiàn),死者儲藏的大量貴重首飾被盜。兇手作案手段非常兇殘,在死者身上連刺七刀……”
連刺七刀?
張夜想起第八篇殺人日志,正是連刺七刀才殺死了航空公司前女友,同樣在作案后拿走了貴重首飾,將現(xiàn)場偽裝成為入室盜竊殺人。
相同的住址,又是航空公司銷售處,還有半夜里也穿著制服……
最后,跟帖的網(wǎng)友爆出了死者生前的照片。
她死了。
雖然,兩年來他一直想以同樣的方式殺死她。
張夜渾身冰涼地坐著,幸好昨晚手機掉蘇州河里了,里頭還存著昨晚與她的通話記錄!
警察會不會又找到自己?肯定會調(diào)查死者的社會關(guān)系,雖然分手已經(jīng)兩年,但還是會被知道的——何況只要一看她的通話記錄,張夜就立即湊巧地跳了出來!
可是,他有不在現(xiàn)場證明!
昨晚先是跟女朋友吃飯,悲慘地遭遇分手,又跳進蘇州河幾乎淹死——有許多人可以證明。
后來,就是那個神秘的男人。
X?
昨晚大部分時間,是這兩個男人在一起喝酒,聊天,回憶,迷醉……還有什么?
雖然,一大早從他家沙發(fā)上醒來,可張夜記不清凌晨時有沒有出過門?
再也不敢想下去了——是不是跟上次一樣?半夜跑出去,殺了人又回來,一覺醒來忘得干干凈凈?
張夜拿起公司的固定電話,雖然已沒了手機,但他還記得林小星的號碼。
當(dāng)他撥完那個熟悉的號碼,又顫抖著把電話掛了,為什么要讓她知道這些?不是已經(jīng)分手了嗎,這不是再一次去騷擾她嗎?
不,不能讓她再和自己沾上任何關(guān)系,也不能讓她遭遇任何可能的危險。
林小星會不會有了新的男朋友?
于是,張夜的鼻頭一酸,忽然間是那么想她。
※※※
有部電影叫《這個殺手不太冷》,我喜歡那個殺手Léon,他說過一句話——
“你殺了人以后,一切都會變了。你的生活就從此改變了,你的余生都要提心吊膽地過活。”
至理名言。
昨晚,張夜在我的沙發(fā)上睡著以后,我便帶上沉重的背包出門。
我打上一輛出租車,來到一個安靜的小區(qū)。還不到十二點,我想她不會這么早回家,但愿沒在外面過夜。我等在張夜的前女友家門口,他日夜惦記著要殺掉的女子。既然,我已知道張夜在哪里上班,就能輕而易舉查出對面那家航空公司銷售處。至于整天穿著制服,身材高挑,臉蛋漂亮,私生活混亂的女人,我想在那里不會有第二個人。
守株待兔了半小時,她回來了,還是身著制服,腿穿黑絲,散發(fā)性感的香水味。開門剎那,我沖出黑暗中,將她推入玄關(guān),尖刀刺入后背。
一、二、三、四、五、六、七……
心里默默地數(shù)了七下,在她身上留下了七個洞口。
她死了。
當(dāng)我渾身是血地站起來,在她家里走了一遍,果然如同張夜的描述——他可能來過這個房子,未必打開過她的衣櫥與抽屜,但他的猜測與想象都是對的。
我用手套取走她的許多值錢的首飾,比如鉆石項鏈與白金戒指,帶走這些東西都可以幫助我逃過警方的追捕。
不過,身上那么多血可得清理干凈。我將血衣塞入背包,走進死者的衛(wèi)生間,打開熱水給自己洗了個澡?;蛟S,警方會發(fā)現(xiàn)陌生男性的毛發(fā),但未必是殺人犯的,也可能屬于跟她有染的男人。
最后,我換上早已準(zhǔn)備好的一身干凈衣服,離開了殺人現(xiàn)場。
就像張夜在殺人日志里寫的那樣,我是一路步行回家的。我把死者那些值錢首飾,全部扔進差點淹死張夜的蘇州河里。
回到六樓的家里,張夜依舊在沙發(fā)上熟睡。我合衣躺在床上,在滿屋子的啤酒味中,默默等待天明。
此刻,又過去了二十四小時。
整個白天,我沒有跟蹤張夜,而盯上了另一個人——“JACK的星空”里殺死的第九個。
我見過那個人。
監(jiān)視張夜的第一晚,他們初中同學(xué)聚會的錢柜KTV,我在廁所與那人打過一個照面。他比我高了半個頭,體重可能是我的兩倍,大大的肚子幾乎要貼到便器上了。他完全沒注意到旁邊的我,而我的目光已判決了他死刑。
很快核實了這個男人的身份——出身法官家庭,現(xiàn)為知名律師,收入豐厚的鉆石王老五,正是張夜日志里寫到的“大塊頭”。
現(xiàn)在,最漆黑的暗夜,我默默潛伏在他家窗外。
這是底